古代權臣篡位的一般步驟

作者:聯合光子(仿《資治通鑒》版,具體事宜純屬虛構)

卷第三百三十三 楚紀一 太祖武皇帝上之上

正月 甲辰 上以桓遠之有大功於國家,又深得眾望,下詔以遠之為大將軍、大丞相、錄尚書事,朝野大事悉先關白於大將軍,然後及於帝。遠之辭讓曰:「臣駑鈍,不堪大用。」詔書催促再三,方拜謝任職。

丁未 詔以河南、河東、河內、南陽等十郡封桓遠之為楚公,加九錫。遠之辭曰:「九錫非人臣之禮,不敢僭越。」上曰:「卿有大功於天下,豈不能當九錫耶?」遂受之。

二月 癸未 進楚公爵為楚王,以琅牙、東海、淮陽等十郡益其國,詔許楚國置丞相以下百官,文武制度一如天朝。楚王遠之以武衛大將軍慕容詩為相國,尚書令車芸為內史。

丁亥 詔許楚王劍履上殿、贊拜不名、朝覲不趨,軍國大事一決於楚王。

辛卯 上加楚王殊禮,以楚王妃為王后,世子為太子。詔許楚王立七廟,自高祖以下祖考皆追贈為王,祖妣皆追尊為妃。

三月 壬子 上復加楚王遠之為大塚宰、假黃鉞、都督中外諸軍事,封桓氏子弟皆為公,諸疏遠屬亦皆封侯,食邑過萬戶。楚王意猶未盡,欲求盡封其子弟為王。上怒曰:「今朕尚忝列天子位,不敢彰明公之德。明日易有天下之姓為桓,恣君所欲!」楚王免冠拜謝而出,汗流浹背。

乙卯 楚王方欲受禪,不便顯而言之,乃於飲宴間從容謂群臣曰:「寡人一世盡忠國家,救大廈於將傾,今已老矣,明年當解甲歸田。」群臣皆頓首奏曰:「死罪,按天文星象,太白在楚之分野,又圖讖云:『立楚王,為天子』,此天授萬民於殿下也。殿下如不棄百姓,今上豈惜 效堯舜禪讓之禮乎!」楚王大悅,假意辭謝不輟。

丙辰 詔禪位於楚,帝出居別宮,以侍中奉皇帝璽綬於楚王。百官上表勸進者三,楚王遂入宮,受皇帝九璽。以帝為臨江王,皇后降位為王妃,先朝諸王皆降爵為公。以王后為皇后,王太子為皇太子,桓氏子侄皆加封為王。

戊午 楚王築受禪台於南郊,焚玉帛,祀天地,即皇帝位。追尊高祖以下為帝。毀先朝宗廟,以楚七廟入於太廟。大赦天下,改元。賜天下士民爵一級。

庚申 上陰使丞相慕容詩領兵入臨江王府,絞殺之。復令羽林軍分道捕殺先朝宗室,於是先朝子孫無孑遺矣。

(至此,權臣篡位流程正式完成)


歷代權臣篡位,可不是說篡就篡,說改朝就改朝的。古代儒家對於改朝換代這個東西,搞出了一套看似很簡單、其實很不簡單的理論,即改朝換代包括兩大類:革命與禪讓。什麼叫革命?就是「桀紂暴虐而湯武征伐」,牧野之戰就是例子。什麼叫禪讓?就是「堯舜之揖 讓未遑」,唐虞的更替就是例子。

當然,自從原始公社解體之後,「禪讓」完全變成了一個僵死的歷史概念,此後的朝代更迭,似乎非革命不可——商克夏、周克商、秦滅周、諸侯滅秦都沒有經過什麼「受禪」流程,直接把喪失統治資源的前代天子趕下台就是。但自從漢朝以後,情況發生變化,儒家學 說逐漸成為官方學說,天子的地位日益拔高。在《周禮》中,天子的地位還只比諸侯高一階,所謂「天子一位,公一位,侯一位,伯一位,子男同一位」是也,也就是說天子與公的差距,與公和侯的差距相當,看起來不是那麼高不可攀。但到了漢武帝以後,隨著儒家「君君 臣臣父父子子」觀念的深入人心,隨著中央集權的不斷強化,天子已經成為「不可能犯錯」的「活人神」,與諸侯、大臣的差距已經是無限大,更不用說與庶民的差距了。在這種情況下,連孟子說的「聞誅一夫紂,未聞弒君也」都被當作「不當言論」加以批判,也就是說百 姓連誅桀紂的權利也沒有了,「革命」也再也不可能合法了。今後的天子,即使真的比桀紂還殘忍,臣子也必須尊之為君父,他的一切過錯都是因為奸臣蒙蔽、因為貪官害民,因此臣子們只有「清君側」的權利,沒有「革命」的權利。等到桀紂周圍的「亂臣賊子」被肅清之 後,江山還是要由桀紂坐的,湯武只能乖乖的繼續北面稱臣,決不能就此取而代之,更不用說「放桀於鳴條」「誅一夫紂」了。

但是以上畢竟只是理論,當臣子真的「清君側」成功,掌握大權之後,誰會真的甘心把大權再交給天子?天子的尊位令人垂涎欲滴,但儒家的道統同樣不可侵犯,要是真敢明目張膽地「革命」推翻之,豈不給了更多覬覦皇位的人以把柄,說不定明天就有更多的人起兵「 清君側」,誅殺你這膽敢篡位的亂臣賊子。因此最保險的方法,莫過於請天子倣傚堯舜之道,「禪讓」於我家。這也算給了天子一個大高帽子——「革命」是用來對付桀紂的,我不但不把你當桀紂看,還給你一個當堯舜的機會,讓你顯示一下高風亮節;不過你是堯舜,我卻 是大禹,不求有你那麼高的思想境界,只求能夠傳之子孫,江山永固。當然,天子的思想境界多半沒那麼高,但這個禪位詔書你不寫,自然有人寫,只要蓋上你的傳國璽就夠了。

因此,漢朝以後,中國改朝換代的一般流程就變複雜了,由原先的「革命」一步,變為「清君側-當權臣-受禪」三步。第一步「清君側」的步驟各各不同,但都驚心動魄,令人目不暇接。但第二、第三步就純屬例行公事,開始還有點新意,到後來改朝換代次數增多,乾脆就公式化了,甚至閉上眼睛都背的出步驟了。

堯舜禪讓的事情已經過去上千年,誰都說不清了;更何況當時的「天子」不過一個部落聯盟領袖,你讓我我讓你是非常普通的事情,根本不需要搞的太正式太隆重。漢朝以後的「禪讓」和堯舜禪讓根本不是一回事,是既欺天又欺人的勾當——欺天無非是捏著鼻子哄眼睛 ,欺人則需要多加考慮,雖然肯定騙不過士大夫,但至少要騙過小老百姓,否則天下就別想安穩。至於士大夫這樣的高級知識分子、高級地主,僅僅靠一個禪讓的把戲是騙不過的,還要讓他們看到實惠,才好死心塌地效忠新朝,所以曹丕篡位之後才會急急忙忙地推行九品官 人法,趙匡胤政變之後才會信誓旦旦地說「不殺大臣及言事官」。反觀王莽當年「受禪」,戲演的是不錯,賢良文學妖魔鬼怪市井之徒依次露面,搞的大家雲裡霧裡不由得也就信了,可惜他老人家上台之後就削弱自己的執政基礎,今天搞什麼「王田、奴婢不准買賣」,明天 又胡亂鑄錢以一當十以一當百,從高級知識分子到底層小民全得罪光了,這樣戲演的再好也沒用,還是得完蛋。

所以說,受禪永遠只是個形式,是一台戲。受禪的戲演好了,對於爭取民心、鞏固統治有很大幫助,但絕不是決定性因素。就好比萬里長征走到了最後幾步,馬上就要登堂入室了,無論你是爬著進去的還是走著進去的,好像都不太要緊,只要進屋子坐穩了就行。當然, 如果你是堂堂正正氣宇軒昂的走進去,坐穩的幾率會稍微大一點。

權臣受禪,一般分為以下幾個步驟,隨著時間的推移,步驟越來越多,每個步驟之間的間隔卻越來越短,甚至最終跳過某些關鍵步驟,直奔主題也有:

1、位極人臣,總攬朝政

魏晉南北朝時期的權臣篡位,一般都是以當丞相為第一級台階,曹操、劉裕、陳霸先等人,連同那個篡位未成的董卓在內,都當過丞相。本來東漢已經改丞相為司徒,地位大大下降,董卓、曹操恢復這個官職,完全就是為了滿足自己專權的需要而已,可以說是「因人設 官」。也有不當丞相而當大將軍的,如司馬氏父子就是以大將軍身份專權。但只有一個顯赫的名號還不夠,必須保證軍政大權都牢牢掌握在自己手裡。東漢、魏晉的朝政大權都由尚書台掌握,因此權臣一般都要兼任「錄尚書事」的職務;到了晉朝以後,還產生了「都督中外 諸軍事」這個稱號,能夠合法地掌握朝廷內外的一切軍權。因此從劉裕到李淵的幾代權臣,可以不當丞相,可以不當大將軍,但必須當「都督中外諸軍事」,把兵權切實抓到自己手裡。

為了顯示權臣的尊貴地位,自魏晉以來又新增了「假黃鉞」「使持節」兩種新稱號,黃鉞和使節都是天子之禮,人臣假借這些禮節,也就假借了天子的威風,雖無九錫之名,卻有九錫之實。北朝時期還出現「大塚宰」的官稱(後來演變為吏部尚書的別稱),也就是總領 一切事務的意思,是最具有威懾力的一種稱謂,當年楊堅篡位的時候,同謀就勸他一定要當「大丞相、大塚宰、都督中外諸軍事」,其中大丞相是政權,都督中外諸軍事是軍權,大塚宰則更是一種地位的象徵。在南朝,「大塚宰」的稱呼較少出現,卻多了一個「總百揆」的 稱號,也就是總領一切事務,與大塚宰有異曲同工之妙。

除了擔任中央官職外,權臣還往往兼任一些重要的地方官職,如桓溫、劉裕等都曾兼任揚州、徐州、荊州等重要地區的州牧,營造自己的根據地。不過這種情況一般只適用於根基不深、地位未穩的權臣,供他們積蓄力量以謀更進一步。若是像楊堅、李淵那樣威望已足, 兵力已強的權臣,根本就不需要兼任地方官職,反正已經有穩固的根據地了。

2、晉陞爵位,先公後王

按照漢朝的法律和禮節,異姓只能封侯,王、公都只封給宗室(西漢沒有常設的公爵,只有王莽曾擔任過安漢公),即使像鄧禹那樣大的開國功臣,都只以四個縣封為侯爵。曹操逼迫獻帝封他為魏公,開了人臣受封公爵之先河,怪不得荀彧無論如何也不贊成,最終因此 被曹操逼死。公爵與侯爵最大的不同,不是公爵的封地較大,而是公爵可以「建國開府」,擁有一套自己的班子、自己的根據地。曹操封魏公時,獅子大開口,一次就要了十個郡作為封地,幾乎掏空了漢朝的膏腴之地;不過當時曹操已經有丞相府的一套班子,倒也不需要另 立魏國的班子,所以直到受封魏王,才設置了魏國的文武百官,如鐘繇就是魏國的相國。按照東漢制度,諸侯王的相國只能稱「相」,相以下官職有很多都不設立(如御史大夫、宗正等),有的官職名稱與朝廷不同(如王國的郎中令,朝廷叫光祿勳),而且這些官職都要由 朝廷任命,諸侯王沒有人事權。但權臣封王,從來不管這一套,官職制度都和朝廷相同,且根本不需要朝廷任命。南北朝時期封權臣為王,往往有「王國制度,一如天朝」的附加說明,也就是說王國的各項制度都和朝廷一樣,國王就是一個縮小了的皇帝。一旦完成受禪,王 國的官僚機器就可以立即代替原有的朝廷,代為行使國家職權。

不過,隨著南北朝後期爵位氾濫,公爵逐漸普及,並產生國公、郡公、縣公甚至鄉公之分,已經不是什麼稀罕的爵位了。楊堅、李淵專政的時候,已經是國公,只需要直接封王就可以了。而王爵也產生了親王(國王)、郡王之分,一般封號一字為親王(隋唐還沒有親王 這個稱呼,只是直接稱「王」),二字為郡王,郡王封地狹小,甚至可以隨意賞賜功臣(如唐朝就曾封許多功臣宿舊為郡王),也慢慢喪失了尊貴性。只有親王的位置,始終不授予人臣,因此也就成為權臣篡位的最好台階。曹氏、司馬氏、劉氏、兩蕭氏、陳氏、楊氏、李氏 篡位前,都曾經被封為王。

然而,南北朝時期的北朝君主,往往不稱皇帝而稱「天王」,這種「王」不是爵位而是天子的稱號,因此國公便成為天子以下的最高爵位。即使天子的稱號是皇帝,權臣往往也習慣只封公爵,篡位後只稱「天王」,作為韜光養晦之計,等到了一定時機再自稱皇帝。如後 秦、北周等一開始都是只稱天王,到了內外安定,才開始稱帝。

3、加以殊禮、追封祖先

所謂「殊禮」,就是人臣本來不該享有的禮儀,也就是天子才能有的禮儀,前面說的「假黃鉞、使持節」,也可以算一種變相的殊禮,但那畢竟是加於官職之上的殊禮,不是加於私人的殊禮。殊禮當中,最經典最有名的當屬「九錫」,即皇帝才能具備的九種車服禮器, 《資治通鑒》中對此有詳細記載。向皇帝要九錫,是曹操先開的頭,那時人們的思想還沒「解放」,覺得九錫實在不是人臣要的東西,曹操為此失了不少人心,實在是得不償失。但一回生二回熟,此後每次權臣篡位,都有「加九錫」這道程序,慢慢的也就見怪不怪了。一般 加九錫都在封爵之後,有時候封公爵就加九錫,有時是封了王爵再加九錫,並無一定的標準。其實九錫本身並不珍貴,權臣們要的只是個名分,因此往往假意推辭再三,甚至「歸還九錫」(如李淵),還可以得一個「揖讓不已」的虛名,真可謂名利雙收。

九錫這項殊禮太複雜,一般人弄不明白,但以下幾項殊禮卻是人人都能看到的:「劍履上殿」,即可以帶著武器、不脫鞋子進入宮廷,享受與皇帝同等的待遇;「朝覲不趨」,在朝廷上以快走為禮節,但接受了這項殊禮的權臣卻可以不慌不忙地慢慢行走;「贊拜不名」 ,皇帝和朝儀官對大臣一般都是直呼其名,對權臣卻特別允許不稱呼名字,只稱呼官職和姓氏。這三條都與上朝有關,有了這三項殊禮,皇帝和權臣在朝堂上就幾乎沒有區別了。後來發展的更不像話,竟然出現給權臣設立專座的「殊禮」,還允許權臣跟皇帝平起平坐,儼然 一副太上皇的模樣。由於這種殊禮實在太露骨,一般的權臣都還不敢使用。

另外一種殊禮是針對權臣家屬的,如「王妃曰後,世子曰太子」,權臣的妻兒與皇帝的妻兒用一種稱呼,唯一的不同是皇帝的妻兒叫「皇后」「皇太子」,權臣的妻兒叫「王后」「王太子」。其實在西漢時期,諸侯王的妻兒本來就叫「王后」「太子」,東漢才慢慢改為 「王妃」「世子」,這種殊禮可算是一種復古。

活著的人們都有了殊禮,下一步就輪到祖宗了。曹氏、司馬氏還比較老實,到登基之後才開始大張旗鼓追封祖宗,後來的權臣往往在封王的時候就開始追封,不但按照諸侯的禮儀建立五廟,還追封祖宗為王、為公。古人質樸,沒有追封一說,追封爵位就是從南北朝權臣 開始氾濫的。

4、正式受禪,「既受永昌」

經過前面三步漫長的等待,終於到了坐上皇帝寶座的時候……其實也不一定漫長,歷史越是發展,「受禪」大戲上演的時間越是縮短。「受禪」的鼻祖王莽當年篡位花了幾十年工夫,辛辛苦苦冒充大漢忠臣,從「安漢公」到「假皇帝」,再到成千上萬人上表勸進,這出 戲演的轟轟烈烈一波三折。曹操和曹丕父子從丞相到魏公、加九錫,再到魏王,最後受禪,也花了十多年時間,如果從漢獻帝遷都許昌算起,更是經歷了二十餘年之久。司馬氏父子也很有耐心,經歷三代四人的專權,才由晉王升為皇帝。到了晉朝末年,權臣也還是比較耐心 ,桓溫把篡位的任務交給了他兒子(結果失敗),繼承了「把篡位使命交給下一代」的傳統。但是自從劉裕開始,權臣越來越沒耐心,只要自己有生之年能夠掌握大局,決不把任務留給下一代。劉裕還算耐心,等了近二十年,到自己垂垂老矣的時候才正式篡位;後來蕭道成 、蕭衍、陳霸先等人越來越不耐煩,其中陳霸先更是創下了封王之後三天就受禪為帝的紀錄,可能也是因為他太老,生怕到死還當不上皇帝。相對而言,北朝的權臣一般比較耐心,北齊、北周都是經過了兩代人才正式篡位,楊堅也等了十多年,這與當時北方政局不穩有關, 並非北人比南人善於忍耐。

5、受禪大戲,循環上演

這套「以受禪代替革命」的把戲,從王莽開始演起,經過曹丕、司馬炎的發揚光大,遂成為一門「顯學」。魏晉南北朝時期的漢人政權更迭,都是以「受禪」形式完成。

北方的五胡本來比較質樸,不會玩漢儒的禪讓花樣,因此北方十六國的興替,一開始都是直接「革命」,劉聰殺晉愍帝,石勒殺劉聰的子孫,冉閔又殺石勒的子孫,殺來殺去血流成河,一點也不像漢人的「堯舜揖讓」一般溫情脈脈。殺到後來,胡人也發現這樣簡單的「 革命」副作用太大,難以收攏人心,試想想當初劉聰父子如果聰明一點,不讓晉愍帝去當倒酒的僕人,而是恭恭敬敬地請他行「堯舜禪讓之禮」,恐怕北方漢人的反抗也不會那麼激烈。到十六國後期,北方胡人的權臣逐漸也學會了「受禪」大戲的演出方法,迫不及待地想嘗 試一下,可惜胡人君主大都有些剽悍之氣,經常寧死也不陪權臣演戲。後秦王姚萇抓住了前秦王苻堅,本來想讓他把傳國璽交出來「受禪」了事,但苻堅脾氣太強,一句「五胡次序,無爾羌名」氣的姚萇臉色發青,最後還是不得不暴力解決。

直到北魏統一北方,大搞漢化政策,「堯舜揖讓之禮」才逐漸深入人心,爾朱榮雖然不過一介并州契胡,一進京城也知道馬上找漢人官僚幫他起草「禪文」,不過因為爾朱氏實力還不夠,最終功虧一簣而已。後來東魏皇帝禪讓給大齊皇帝,西魏皇帝禪讓給大周天王,大 周皇帝再禪讓給大隋皇帝,輕車熟路,走的都是魏晉的一貫路線,南與北一般無二也。

魏晉南北朝直到隋末都是中國的多事之秋,經常是一代人見到好幾次受禪,蕭道成受禪時就有老人大哭「何期今日復見此事」,如果這位老人活的長一點,還可能三次見到「此事」。權臣篡位過於頻繁,政局過於不穩,使皇帝的神聖性喪失殆盡,在臣子們心目中的形象 已遠遠不能和兩漢時期相比。中國歷史上皇帝權威最低落的時期,除了南北朝,大概就只有五代了。只要中央集權的經濟基礎還沒有恢復,只要統一王朝的政治基礎還沒有成熟,「禪讓」的大戲就要不停的演下去,直到社會經濟已經可以承擔一個新的中央帝國,儒臣們也已 經準備好神化一個新的「受命於天」者為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