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國擴張史之漢與匈奴


──【犯我強漢者,雖遠必誅】

一統的西漢王朝比秦王朝幸運,更比西楚王國幸運,它的瓶頸危機雖拖的很久,但終於平安通過。但北方新興的匈奴汗國,卻忽然間成為中國最大的威脅,使中國飽受凌辱。不過等到公元前二世紀中葉,中國衰弱的情勢改善後,就轉而反擊,奪取了匈奴汗國最大的可供耕種的土地河西走廊,控制西域,跟更多的外國接觸。於是西漢王朝和中國成為同義語,中國人被稱為漢人、漢民族,中國字被稱為漢字,中國語被稱為漢語。

當西漢王朝在中國本土完成統一時,匈奴部落也在漠北完成統一。

匈奴部落酋長頭曼是一個粗獷人物,前妻生子冒頓,後妻又生一個幼子。愛後妻兼愛幼子是老年人的特有感情,使頭曼打算把酋長的位置傳給幼子,就派冒頓到月氏王國(甘肅張掖)當人質。等冒頓去了之後,這位狠心的父親即發兵猛攻月氏,希望月氏王國在大怒之下,把人質殺掉。冒頓察覺到老爹的詭計,立刻奪到良馬逃走。老爹大概也有點懊悔,同時並認為兒子很有膽識,於是分給他一部分部眾,但冒頓卻恨老爹入骨。

冒頓不久就發明一種射出時能發聲的響箭鳴鎬,他下令給他的部屬說:「注意響箭,響箭射什麼,你們就也射什麼,不射的處死。」最初用在打獵上,冒頓響箭射出後,發現有未跟著射的,立即殺掉。有一次,冒頓用響箭射他自己的馬,部屬有不敢跟射的,也立即殺掉。又一次,冒頓用響箭射他自己的妻子,部屬又有不敢跟射的,也立即殺掉。過了一些時候,昌頓用響箭射他父親的坐騎,部屬們不敢再不跟射。冒頓知道已訓練成功,於是,公元前二○一年,冒頓用響箭射他的父親,頭曼遂死在兒子的亂箭之下。冒頓把他的繼母與弟弟同時殺掉,宣稱自己是「單于」(匈奴語「首」),建立匈奴汗國。

「汗國」的定義是:元首和中央政府遷移不定,也就是沒有固定首都的國家。中國史書上,稱為「行國」,對元首和中央政府臨時的所在地,稱為「王庭」。

匈奴汗國在冒頓統治下,向四面擴張,東到遼東半島,西到西域(新疆),南部收回被中國秦王朝奪去的河套地區。面積比中國當時的版圖還大。然後宣稱他們是中國夏王朝的後裔,所以中國也有他們的一份,藉以向中國發動侵略。這是北方民族鍥而不捨地向中國侵略的開始。

自從匈奴汗國崛起,中國以後兩千年間的外患,就差不多固定的來自北方。跟日爾曼蠻族鍥而不捨侵略羅馬帝國一樣,南方的富庶對那些寒冷荒涼地帶的遊牧民族,是一個難以抗拒的誘惑。西漢王朝開國皇帝劉邦不能忍受這種侵略,於公元前二○○,乘著剛剛擊敗項羽、統一中國的餘威,親自率領大軍向匈奴進攻。兩個新興的力量遇在一起,而中國軍隊大敗,劉邦在白登(山西大同東)被團團圍住,幾乎被俘,後來還是用一種不名譽的方法,才突圍逃出。

就在此時,一位政治家婁敬向劉邦建議和親政策,主張把中國公主嫁給單于,他說:「國正十分疲憊,不能跟匈奴汗國作戰。冒頓單于是一個弒父兇手,除了武力,什麼都不認識。唯一降服他的辦法是把中國公主嫁給他,嫁妝一定要豐富,他既然用不著搶掠就可得到這麼多金銀財寶,而又成為中國的女婿,女婿自不能跟岳父作對。將來公主生的兒子,繼任單于,於是中國的外甥外孫,中國是他的舅父外祖父,外甥外孫更不能跟舅父外祖父作對。」劉邦大喜,立刻下令他的獨生女兒魯元公主離婚遠嫁,雖然被劉邦的妻子呂雉哭鬧不休的阻撓,不能成行,但劉邦仍選了一位皇族的女兒(可惜,我們不知道這位中國歷史上第一位和親的少女的名字,跟她和親後的下落),封為公主,送到匈奴汗國,當然少不了足使匈奴動心的嫁妝。

劉邦於公元前一九五年逝世,兒子劉盈繼位,劉盈的母親呂雉以皇太后之尊,掌握大權。呂雉是一個傑出的女政治家,然而冒頓單于既沒有把中國看到眼裡,更不用說什麼皇太后了。公元前一九二年,冒頓單于寫了一封戲弄性的信給呂雉說:「聽說你死了男人,而我也恰巧死了女人,我可以收你當小老婆,從此匈奴和中國,成為一家。」呂雉雖然氣的吐血,也無可奈何,只好回答說:「我已年老,不能侍奉你,願意用年輕的公主代替。」這是匈奴汗國強大的頂峰。

然而,中國對不可一世的匈奴汗國反擊的時候,不久就來到了。

西漢初期四十年的黃老政治帶給當時中國空前的繁榮,雖然黃老政治終止,但繁榮仍在。僅以馬匹而言,○○年代時,宰相只能坐牛車,皇帝當然有馬車,但想要四匹顏色相同的馬,都找不到。可是五十年代時,中央政府僅養在首都長安的馬,就有四十萬匹。民間大街小巷,處處是馬,而且競爭著只騎雄馬。對不可一世的匈奴汗國,反擊的時候已到。

中匈兩國之間,由於和親的緣故,邊境久久沒有大的衝突。當中國反擊行動於六十年代開始時,採用的是誘敵先發的策略。前一三三年,大將(將屯將軍)王恢統軍三十餘萬,埋伏馬邑(山西朔州)左右山谷之中。馬邑豪民聶壹,跟匈奴一向有商業上密切的往來,他把兩個死囚的人頭懸掛在馬邑城門上,告訴匈奴間諜說,他已把馬邑首長殺死,請匈奴乘虛進擊。軍臣單于信以為真,親自率領十萬騎兵,從武州塞(山西左雲)入境,直指馬邑。行軍一百餘公里,距馬邑尚有不到一百公里時,只見牛羊遍野,不見牧人,感覺到有點異樣。於是攻陷附近一個塞亭(降望台),俘虜了一位雁門郡(山西右玉)的官員,要殺他時,那官員洩露了全部機密,軍臣單于大驚說:「是天老爺把你賜給我們。」把那官員封為天王,急令撤退。中國毫無所獲。

這一場陰謀奇計,雖然落了空,但中匈兩國五十年之久的和睦邦交,從此破裂。匈奴汗國又恢復從前那種大規模的侵略行動。可是,形勢已不是從前,中國的反應十分嚴厲,立即發動一連串不停止的攻擊。

馬邑之謀四年後(前一二九年),大將衛青、公孫敖、公孫賀、李廣分別出上谷(河北懷來)、代郡(河北蔚縣)、雲中(內蒙古托克托)、雁門(山西右玉)四路進擊。明年(前一二八年),衛青與另一大將李息分別出雁門、代郡進擊。又明年(前一二七年),衛青、李息再出雲中向西迂迴進擊,這一次開始有大的收穫,匈奴大敗,中國再度把匈奴驅出河套,就在河套沙漠與黃河之間,興築朔方城(內蒙古杭錦旗北)。三年後(前一二四年),衛青率六位將領,分別出高闕(內蒙古烏拉特後旗東南)、右北平(內蒙古寧城西南)、朔方(內蒙古杭錦旗北),三路進擊,深入匈奴汗國三百公里,俘虜小王十餘人,男女一萬五千人,牛羊數近一百萬頭。

前一二三年,衛青再率六將領出定襄(內蒙古和林格爾)進擊。這一次中國吃了敗仗,大將蘇建所率領的三千人騎兵團,全部覆沒。另一大將趙信於兵敗後投降匈奴,因趙信深知中國內情,匈奴汗國像寶貝一樣看待他,特地為他興築了一個趙信城。兩年後(前一二一年),中國二十三歲的大將霍去病出隴西(甘肅臨挑)進擊,越過焉支山(甘肅山丹東南胭脂山)五百公里,斬匈奴名王以下八千九百餘人,俘獲匈奴休屠王祭天時用的金人。同年,霍去病再出隴西作第二次進擊,越過居延海(內蒙古額濟納旗),深入一千餘公里,殺虜三萬零二百人。霍去病一年中兩次空前勝利,橫穿河西走廊,如入無人之境。而河西走廊正是匈奴汗國渾邪王的防地,伊稚斜單于大怒,迫究失敗的責任。渾邪王恐怕被殺,就帶著他的部落和他的土地,向中國投降。這對匈奴汗國是一個重大打擊,他們衷歌:「亡我祁連山,使我牲畜不繁息。失我焉支山,使我婦女無顏色。」焉支山所產的紅色染料,可作為婦女的化妝品,中國「脂」一詞,即由此來。

中匈戰爭這樣延續了十五年之久,進入八十年代,才算有一場決定性戰役。

匈奴汗國也知道昔日光榮已經過去,所以採納降將趙信的建議,認為中國軍隊不能深入沙漠,就把國境線後撤,單于遠走瀚海沙漠群以北。中國當然不會罷手,公元前一一九年,衛青出定襄,霍去病出代郡,向匈奴總攻。衛青兵團深入匈奴汗國五百公里,伊稚斜單于倉促迎戰,大敗,向北突圍逃走。衛青追擊到寅顏山(蒙古哈爾和林西南)趙信城,不見敵蹤(就在這一戰,名將李廣在沙漠中迷失道路,自殺)。霍去病兵團深入沙漠一千餘公里,殺虜七萬餘人,而匈奴汗國當冒頓單于最盛時,控弦戰士不過三十萬人。霍去病追擊到狼居胥山(蒙古肯特山),不見敵蹤。

這是對匈奴汗國最重要的一戰,從此瀚海沙漠群以南再沒有王庭,匈奴汗國對中國已不像過去那樣,構成生存上的威脅。前一一五年及稍後時間,中國更在渾邪王故地河西走廊,設立四郡:酒泉郡(甘肅酒泉)、武威郡(甘肅武威)、張掖郡(甘肅張掖)。敦煌郡(甘肅敦煌)。這塊土地從此成為中國的領土,直到今天。

當中國準備反擊匈奴汗國的時候,想起了匈奴汗國的一個仇敵月氏王國。這王國本來立國在河西走廊,首都設在張掖(甘肅張掖),是一個大國。但在公元前二世紀三十年代,被匈奴汗國擊潰,國王的頭骨被老上單于(冒頓單于的兒子)當作尿壺。全國向西逃亡,一直逃到中亞威海以南、阿富汗以北地區定居,定都藍市城(阿富汗瓦齊拉巴德市)。

中國盼望跟月氏王國結盟,對匈奴東西夾攻。以中國人的想法,月氏王國對匈奴有殺父滅國的深仇大恨,一旦聽到有報仇復國的機會,一定非常感激。中央政府徵求使臣,成固(陝西城固)人張騫應徵,跟他有同樣勇氣的還有一百餘人。

月氏王國距中國首都長安,直線三千餘公里,那時中國西界只到金城(甘肅蘭州),過此便是匈奴汗國的版圖和勢力範圍。而祁連山南麓,又有殺人掠貨的羌民族部落。更西則是西域,風言風語的傳說,西域全是無邊無涯的沙漠和沙磧,暴風時起,天翻地覆,光天化日之下,處處鬼哭神號。又有寸草不生的鹹水(羅布泊),舉目荒涼,上不見飛鳥,下不見走獸,往往走一個月不見人煙。也沒有正式道路,行旅只有沿著前人死在途中的枯骨,摸索前進,那是一個恐怖而陌生的地方。

公元前一三八年,張騫跟他的使節團從首都長安出發,向他們毫無所知的,充滿險惡死亡的西北蠻荒深入。他們一開始就遇到惡運,進入河西走廊後不久,就被匈奴汗國捉住,當發現他們是前往月氏王國時,軍臣單于火就更大了:「這是什麼話,月氏王國在我之西,中國怎敢越過匈奴,跟他們來往。如果我派使節去南越王國(廣東廣州),中國准許通過嗎?」下令禁止離境,但尊敬他們是英雄人物,所以每人介紹了一位匈奴小姐作為妻子。這樣轉眼十年,到了公元前一二九年,張騫跟他的夥伴,不忘使命,拋棄妻子,向西逃走。終於逃到大宛王國(烏孜別克卡散賽城),大宛把人送到康居王國(哈薩克突厥斯坦),康居再把人送到月氏王國。然而,月氏王國現在十分富裕,比在河西走廊故地要舒適多了。現任國王是死王的孫兒,對祖父的感情又隔了一層,所以,沒有人想到報仇復國的事。張騫在月氏王國住了年餘,失望而歸。在歸途中,第二次被匈奴巡邏兵捉住,又禁止離境。公元前一二六年,他再度拋棄妻子,從匈奴逃走,他的妻兒聽到消息,狂奔來隨,可是追兵已至,張騫只搶到一個兒子,妻子跟另外一個幼子,被追兵隔斷,永遠訣別。張騫出使時一百餘人,十二年後,回到長安,只剩下兩個人張騫和他的僕人甘父。

張騫這次出使,雖沒有達成原來盼望的政治目的,但他為中國人發現了一片比當時中國還要廣大的新的世界。他的貢獻,只有以後哥倫布發現新大陸可以相比。張騫在月氏王國遊說時,曾到過大夏王國(阿富汗東北部),發現有蜀郡(四川成都)出產的布匹和邛崍山出產的竹子。大夏人告訴他:「從身毒王國(印度)買來。」張騫推測,商品可以通過身毒王國,那麼,人馬當然也可以。也就是說,不必再冒被匈奴捕捉扣留的危險,改從蜀郡出發,到達西域,當更為安全。這設計得到皇帝劉徹的支持,遂引起中國對「西南夷」的開拓。

公元前一二一年,匈奴汗國渾邪王投降,河西走廊成為中國領土,於是中國跟西域直接接觸。張騫再提出跟烏孫王國(吉爾吉斯伊什提克)結盟的建議。烏孫王國原在河西走廊西部,跟月氏王國為鄰,後來被月氏驅逐,西遷到中亞巴爾喀什湖東南,是一個橫跨伊犁河的大國。張騫認為,烏孫比月氏更能威脅匈奴,得到烏孫王國的友誼,就等於砍斷了匈奴汗國的右臂。公元前一一六年,張騫第二次出使西域,平安到達烏孫王國。邀請烏孫遷回故地,可是烏孫王國的反應非常冷淡,第一,它不知道中國的大小強弱,不能憑使節團的一面之詞,作這麼大的決定。第二,它同時恐懼匈奴汗國的報復。張騫停了年餘,又失望而歸。不過他作了兩件事情,一是他把他的部屬分別派赴康居王國、月氏王國、大夏王國、安息王國(伊朗)、身毒王國(印度)、于闐王國(新疆和田),宣揚中國的聲威。一是他動身回國時,邀請烏孫王國派遣使節與他同行,到中國訪問。

張騫回國後的明年(前一一四年)逝世,但他派赴各國的使節,伴同各國的使節團和商團,陸續抵達長安。從此交往頻繁,中國與西域諸國關係,日增密切。尤其是烏孫王國,當它的使節發現中國竟然是如此的龐然大物而又富強無比時,不禁肅然起敬。雖然仍不願東遷,而且那時中國已在河西走廊設立了四個郡,也不再希望他們東遷。但它決定向中國臣服。匈奴汗國當然不高興,揚言要採取軍事行動。烏孫王昆莫緊張起來,向中國求婚,希望用中國的婚姻關係阻嚇匈奴的侵略。公元前一○五年,一位美麗的中國公主劉細君嫁給烏孫國王昆莫(後來改嫁昆莫的孫兒岑娶)。匈奴汗國聽到消息,急急忙忙也送了一位美麗的匈奴公主給烏孫王國,打算抵消中國公主的影響力,但匈奴汗國在西域的聲勢,已開始受到挑戰。

然而,並不是每一個使節都具有張騫那種超人的智慧和見識。出使大宛王國的使節向皇帝劉徹報告說,大宛王國貳師城(烏孜別克哈馬特城)有一種世界上最好的馬,名「汗血馬」,流出來的汗像血一樣,每天能跑五百公里。劉徹當即派使節攜帶二十萬兩黃金,作為價款。又用黃金鑄成一個金馬,作為禮物,向大宛王國購買。大宛王毋寡認為汗血馬是他們的國寶,不肯出售。中國使節仗著國家強大,就在毋寡面前,把金馬擊碎,破口大罵,掉頭而去。大宛王毋寡大為憤怒,命它東境郁成城(烏孜別克烏茲根城)的鎮守大將郁成王,截住中國使節團,全部殺掉。

中國遠征軍在大將李廣利率領下出發,明年(前一○三年),遠征軍抵達郁成城,卻被郁成王擊敗。大宛王國全國歡騰,慶祝強敵潰退,但他們慶祝的太早。又明年(前一○二年),正是本世紀最後第二年,中國遠征軍獲得增援,圍攻大宛首都貴山城(烏茲別克卡散賽城)。貴山城的外廓陷落,大臣們知道不能支持,只好把毋寡殺掉求和,交出所有汗血馬,任憑遠征軍選擇。屠殺中國使節團的郁成王,逃到康居王國,被引渡軍前處決。

這是一場不榮譽的戰爭,中國傷亡十萬人左右,目的只不過為了三千餘匹汗血馬。汗血馬來到中國後即沒有下文,一定早已絕種。而以後也再沒有聽說過西域有這種寶馬,可能這種馬被過度誇張,不過是普通的馬。也可能大宛王國鑒於汗血馬是災禍之源,為了避免類似這種傷害,而把它們殺光,像傳說中的大象在危急時,自動把象牙折斷一樣。

匈奴汗國有足夠的強大,中國在公元前二世紀獲得的勝利,包括奪取了它最富庶的河西走廊,也只能使它受創,不能使它屈服。而受創的匈奴汗國,仍是勁敵。

前一○一年,且囗侯單于即位,表示願與中國和解,把過去所拘留的中國使節,一齊遣回長安。前一○○年,中匈恢復邦交,中國派遣正使蘇武、副使張勝赴匈奴汗國報聘。莫名其妙的怪事就發生在這位醜惡的副使張勝身上,張勝跟早先投降匈奴汗國的一些漢人,密謀乘且囗侯單于外出打獵時,殺掉匈奴的智囊衛律,然後劫持單于的母親,逃回中國,這種卑鄙計劃,竟出自高級外交官員,使人心驚。事情敗露後,經過一場流血殺戮,愛國心切的張勝露出投機的原形,投降匈奴。而毫不知情的蘇武卻拒絕投降,匈奴把他放逐到冰天雪地的北海(貝加爾湖)。兩國剛剛恢復的邦交,被一個小政客破壞,重新以兵戎相見。

蘇武被放逐貝加爾湖,靠牧羊維生,二十年之久,始終拒絕投降,匈奴汗國宣稱他早已死亡。前八一年,中匈復交,中國派到匈奴汗國的使節聽到蘇武仍然活著的消息,就告訴匈奴說:中國皇帝曾射下一隻雁,雁足上繫著蘇武求救的信件。匈奴吃了一驚,才把他釋放。蘇武出使時只四十餘歲,回國時已六十餘歲,妻子早已改嫁,家人也早星散。他的故事,兩千年來,中國有無數小說、戲劇和歌曲,歌頌他忠於國家堅忍不屈的偉大精神。

公元前九九(蘇武被囚的第二年),中國大軍分兩路向匈奴汗國進攻,一路是大將李廣利,出兵酒泉(甘肅酒泉),深入西域,到達天山,被匈奴擊敗。另一路大將李陵的遭遇,更為惡劣。李陵率領五千步兵,出兵居延海(內蒙古額濟納旗),向北深入沙漠,行軍三十餘日,挺進到浚稽山(蒙古戈壁阿爾泰山),跟匈奴且囗侯單于的三萬人相遇,李陵迎戰,殺數千人。且囗侯單于召集援軍,約八萬餘騎,李陵只得撤退。但最強悍的步兵,擺不脫騎兵的追擊。匈奴兵團分為兩翼,左右展開,把李陵兵團夾在當中。李陵且戰且走,數日之後,退到一個不知名的山谷,規定士兵受傷三次以上的才准坐車,受傷兩次以上的改為駕車,受傷一次的繼續戰鬥,又殺匈奴三千餘人。再走四五日,到達一片葦草茂盛的畜牧地帶,匈奴兵團順風縱火,李陵卻先行縱火自救。再南行,到達山丘區域,且囗侯單于命他的兒子攻擊,李陵兵團在樹林中設下埋伏,又殺匈奴三四千人。且囗侯單于以元首之尊,親自指揮十六倍於敵人的精兵,追擊十餘日,不能取勝,簡直憤怒得發狂,攻擊更加猛烈。李陵在沙漠中再南行四五日,又殺匈奴兩千餘人。且囗侯單于已經發現李陵是一支孤軍,更緊追不捨。兩翼越過李陵,在李陵前方合圍,遮斷退路,箭如雨下,呼喊投降。李陵繼續戰鬥,一日之內,射出五十萬箭,箭遂用盡。就拋棄車輛輜重,全體徒步前進,還有三千餘人,進入囗汗山(蒙古譜顏博格多山),匈奴兵團堵住谷口。入夜,李陵徘徊陣壘之間,歎息說:「再給我們每人十枝箭,就能支持到邊界。」然而,他沒有箭。夜半,李陵下令擊鼓突圍,鼓已破裂,不能發聲。李陵命向四面八方衝出,一以分散敵人注意,一以希望有人能逃回中國向政府報信。他與另一位將軍韓延年上馬,率親軍十餘人,越嶺南走。匈奴兵團潮水般追擊,李陵身上除短兵器外,沒有他物,不能阻擋敵人縮小包圍圈。終於,韓延年中箭而死,李陵被俘。

兩年後(前九七),大將李廣利、韓說、公孫敖,分別出朔方(內蒙古杭錦旗北)、五原(內蒙古包頭)、雁門(山西右玉),三路再向匈奴汗國進攻。匈奴早得到消息,向漠北撤退,三路大軍都無收穫。七年後(前九○),李廣利再出五原,而皇帝劉徹卻在首都長安,以詛咒的罪名把李廣利的妻子逮捕下獄。李廣利正在乘勝追擊,聽到消息,立即拋棄大軍,隻身向匈奴投降。這是劉徹的殘忍性格逼出來的國際笑柄,並且使反擊匈奴的軍事行動,再度受到挫折。

公元前一世紀初期,中國站在失利的一邊,但並沒有大戰,李陵以五千步兵對抗匈奴八萬騎兵,只是一場苦鬥而已。匈奴汗國竭力避免與中國決戰,希望積小勝為大勝,使中國疲憊。這種情形,維持四十年,直到公元前一世紀中葉。

西域(新疆)各國自從張騫之後,便處於中華帝國與匈奴汗國兩大超級強權的夾縫之間,左右為難。

匈奴汗國在西域早就建立勢力,設有西域總督(撞僕都尉)。匈奴使節到西域,一切費用,都由所在王國供應。而中國使節的一飲一食,卻要用錢購買,這已夠中國不舒服了,再加上各國在匈奴的壓力下,往往截殺中國使節,遂使中國終於發動一連串膺懲性的戰爭。

第一個跟中國發生衝突的是樓蘭王國。

樓蘭王國首都位於今新疆若羌;而東北重鎮樓蘭城,則位於羅布泊西數公里處,現在已全部陷於沙漠之中。我們在介紹中國沙漠時,曾談到沙漠南移,並舉樓蘭為例。至遲在前一世紀,樓蘭王國以及且末王國(新疆且末),(女若)羌王國(新疆若羌東南一百七十公里)、精絕王國(新疆民豐北一百一十公里),距沙漠都有一段距離,還是富庶的花花世界。可是二十世紀的現在,都成了斷瓦殘垣,寸草不生的沙磧廢墟。

樓蘭王國是西域最東的國家,跟中國最西的敦煌郡接壤。西域的南部被塔克拉瑪干沙漠及白龍堆沙漠再分割為南北兩部,樓蘭城正是分道的港口,中國出使各國的使節,由樓蘭城分赴沙漠南北。由沙漠南北各國返回的使節,則在樓蘭城會合。衝突的時間是公元前二世紀九十年代,比大宛王國汗血馬戰役要早三年。樓蘭王國和車師王國(新疆吐魯番),在匈奴汗國指使下,派出聯合巡邏部隊,專門截殺中國使節,以切斷中國跟西域的交通線。中國的反應十分激烈。公元前一○八年,大將趙破奴率騎兵七百人,奇襲樓蘭,把樓蘭王擊斬。

正因為擊斬樓蘭王太容易,西漢政府把大宛王國看走了眼,認為跟樓蘭王國一樣脆弱,才有三年後的汗血馬戰役。

公元前一世紀,中國在西域經營已有相當成績。輪台(新疆輪台)一帶的肥沃土地上,就有屯墾區。這時候,樓蘭王國新王安歸跟匈奴汗國結親,再度截殺中國使節。龜茲王國(新疆庫車)進攻中國屯墾區輪台,擊斬屯墾司令(校尉將軍)賴丹。

公元前七七年,中國使節傅介子進入西域,先到樓蘭王國,把國王安歸殺掉,改它的國名為鄯善王國。另立一位新王,由中國政府送一位宮女作新王的王后。

六年後(前七一),中國與烏孫王國(吉爾吉斯伊什提克城)聯合出兵,夾攻匈奴汗國,企圖使匈奴汗國在兩面作戰的苦境中崩潰。中國方面,由田廣明等五位大將,分別由西河(內蒙古准格爾旗西南)、雲中(內蒙古托克托)、五原(內蒙古包頭)、張掖(甘肅張掖)、酒泉(甘肅酒泉)五路出兵。烏孫王國方面,由中國使節常惠擔任參謀長,向東進軍。匈奴汗國得到消息,立刻作大規模緊急撤退。以致中國聲勢浩大的五路大軍,深入沙漠一千餘公里,仍捕捉不到敵人主力。但烏孫兵團卻大獲全勝,俘虜匈奴親王以下四萬餘人。匈奴汗國從此更加衰弱,張騫斷匈奴右臂的西進政策,現在顯出功效。他敏銳的眼光能遠瞻到六十年之後,則不僅是偉大的探險家,而且變是偉大的政治家。

這次戰役之後,常惠緊接著調發各國軍隊五萬餘人,進攻龜茲王國,聲討它攻殺輪台中國屯墾司令賴丹的罪行。但六年前當時的國王已經去世,現任國王謝罪說:「不是我父親的意思,而是我父親大臣姑翼的意思。」常惠說:「那麼,交出姑翼。」龜茲王國交出姑翼,就在城下處斬。於是中國聲威,震懾西域。屯墾區恢復,並迅速推展,由輪台而渠犁王國(新疆庫爾勒),而伊循城(新疆若羌東)。屯墾戍卒跟當地女子結婚,西域各國開始有中國血統的國民。

注意常惠的用兵,他進攻龜茲王國,用的不是中國軍隊,而是西域各國聯軍,這是最成功的外交手段。當十八世紀,歐洲英法等國殖民最盛時,遇到戰亂,主要兵源乃靠本國。

面積廣袤的車師王國(新疆吉木薩爾)位於天山以北,是中國前往烏孫王國的要道之一。車師國王烏貴娶了匈奴汗國的公主,所以跟匈奴結盟,繼續遮殺中國使節。公元前六七年,中國在渠犁王國的屯墾司令鄭吉率領屯墾兵團一千五百人,再調發各國軍隊,集結一萬餘人,攻擊車師。烏貴不能抵抗,但投降又恐懼匈奴汗國報復。兩難之下,他索性放棄王位,向西投奔烏孫王國。中國就把車師國民東遷到交河城(新疆吐魯番),而在車師故地(新疆吉木薩爾)屯墾。匈奴汗國對這個侵入到天山以北的屯墾區大為驚恐,不斷派兵騷擾。三年後(前6四),中國認為在天山以北不可能保持據點,把屯墾區撤銷,退回天山以南,與渠犁王國的屯墾區合併。

但交河城仍然存在,稱車師前王國,故地(新疆吉木薩爾)則稱車師後王國。

在西域沖國公主占重要地位。第一位公主劉細君於上世紀(前二)九十年,嫁給烏孫王岑娶。劉細君逝世後,中國再把另一位公卞劉解憂嫁給繼任的烏孫王翁歸靡,生了三個兒子和兩個女兒。一個女兒嫁給龜茲王絳賓,絳賓深以當中國的外孫女婿為榮。公元前六五年,夫婦曾一同到長安朝見中國皇帝。遠在西域西陲的莎車王國(新疆莎車),國王死後,沒有子女,為了倚仗中國國威,就迎立劉解憂最小的兒子萬年當國王。想不到萬年是一個不成才的小流氓,使國人大大地失望。故王的弟弟就把萬年殺掉,自己繼位。但中國外孫不是隨便可以加害的,就在龜茲王夫婦入朝的當年,中國使節馮奉世調發各國軍隊,進攻莎車,莎車城陷,新王被斬。

中國公主還有一位侍婢馮囗,嫁給烏孫王國大將,她是歷史上最美麗而且最成功的女政治家之一,經常代表公主和中國政府,出使西域各國,調解糾紛,各國對她有崇高的尊敬。

公元前六○年,中國政府任命鄭吉擔任首位西域總督(都護),他把總督府(都護府)設在烏壘王國(新疆輪台東北),中國在西域勢力,更為增強。

人的惡運有連鎖性,國家也是如此。匈奴汗國在西方被烏孫王國擊敗,在東方也被新興的烏桓部落(內蒙古西遼河上游)擊敗,國勢日形萎縮。

國勢萎縮一定引起國人的苦悶和政權的不穩定,又加上此時在位的握衍胸提單于暴虐好殺,更促使危機加重。公元前五八年,東方將領們擁立一位親王即位,號稱呼韓邪單于。握衍胸提單于出兵討伐,戰敗被殺。但西方將領們也擁立另一位親王即位,號稱屠耆單于。兩個單于,互相攻擊。明年(前五七),另外又崛起了三個單于,干是五單于並立,全國大亂。經過一番為敵報仇式的自相殘殺,最後,只剩下呼韓邪單于。可是他的一位族兄卻又在東方自立,號稱郅支單于。公元前五四年,郅支單于向西進攻,進入王庭(當時匈奴的王庭設在蒙古哈爾和林),呼韓邪單于節節向南敗退。從這一年起,匈奴分裂為南北兩個汗國。兩國汗國為了爭取外援,爭著向中國奉承乞憐和爭著派遣太子到中國充當人質。

呼韓邪單于不久就無法支持郅支單于的攻勢,公元前五一年,他率領南匈奴汗國全部人民牲畜,向中國投降。這是一件爆炸性的大事,呼韓邪單于到長安朝覲時,中國皇帝劉病已在皇宮中大擺酒筵歡迎他。呼韓邪單于要求遷居河套,劉病已同意,並派大將韓昌率領騎兵一萬六千人,沿著黃河駐防保護。這一次朝覲對西域各國是一個晴天霹靂般的震撼,他們認為絕不可抗拒的龐大的匈奴汗國,竟被中國征服。

呼韓邪單于自此不斷朝覲,最後一次朝覲是公元前三三年。當時皇帝劉爽(劉病已的兒子)把一位宮女王昭君賞賜給他。劉爽並不認識王昭君,等到辭行時才發現她竟是一位絕色美人,使他那數萬名後宮的小姐們都黯然失色,他大大地跳了起來,下令把宮廷畫家毛延壽殺掉,因為毛延壽沒有把她的美貌畫出來。關於王昭君的故事,中國流傳最久也最廣,被寫成很多詩歌戲劇,家喻戶曉。

呼韓邪單于在中國全力援助下,力量漸大,不斷反攻。現在輪到郅支單于不能支持了。於是向西移動,侵入西域北境,滅掉堅昆王國(西伯利亞葉尼塞河上游)和丁零部落(貝加爾湖畔)。他向中國要求送還充當人質的太子,中國政府慷慨答應,派使節谷吉一直把太子護送到他的臨時首都堅昆王城。可是,萬萬想不到,郅支單于不但毫無感謝之情,反而記起中國援助他的對手呼韓邪單于的怨恨,竟把谷吉殺掉。郅支單于殺了谷吉之後,才發現殺掉中國使節的嚴重性,他放棄堅昆,繼續向西遷移。就在這時候,康居王國(哈薩克突厥斯坦)屢屢被烏孫王國擊敗,想借匈奴的力量保衛自己,兩國遂結成同盟。」

公元前四四年,郅支單于率領他的部下,到達康居。康居王把女兒嫁給郅支單于,郅支單于也把女兒嫁給康居王。即行出兵攻擊烏孫,烏孫王國不能抵禦,西界邊陲,幾乎全部殘破。

但康居王國和北匈奴汗國間的蜜月很快結束,郅支單于以康居王國的保護人自居,而且性情粗暴,把康居王的女兒也殺掉,又把康居貴族當作奴隸一樣驅使迫害。又興築城壘,向西域各國發出通知,要他們進貢。康居王國深悔引狼入室,但已無法挽救。

公元前三六年,距郅支單于殺中國使節八年,中國西域總督府副指揮官(副校尉)陳湯調發各國軍隊,連同屯墾兵團,共四萬餘人,分兩路向郅支單于夾攻,南路翻越蔥嶺(帕米爾高原),穿過大宛王國;北路則穿過烏孫王國,在郅支城(哈薩克江布爾)下合圍。郅支城陷落,聯軍斬下郅支單于的頭,傳送航空距離三千三百公里的中國首都長安。陳湯在他給政府的報告中,陳述所以發兵的理由。他說:「侵犯中國的,逃的再遠,也要誅殺。」北匈奴汗國滅亡。

呼韓邪單于成為匈奴汗國唯一政權,不久即向中國請求離開河套,回到北方他自己的故土。

公元一世紀四十年代中期,匈奴汗國一連幾年大旱,赤地千里,寸草不生。東方新興的強敵烏桓部落又不斷侵襲,匈奴勢力範圍萎縮至蒙古哈爾和林及以南地區,大批人畜死亡,國力大衰。更糟的是,到公元四八年,南部八個大部落另行推舉一位親王當單于,也稱呼韓邪二世單于。這位呼韓邪二世單于同樣地歸降中國,請求保護。於是匈奴汗國再度分裂為二,南匈奴汗國臣服中國,北匈奴汗國繼續與中國對抗。

到了五十年代,北匈奴汗國進攻南匈奴汗國,南匈奴不能抵抗,向中國求救。中國政府採取三項措施:

一、把呼韓邪二世單于所屬的八部人口牲畜,全部遷入長城,使他們在西河美稷(內蒙古准格爾旗)一帶屯墾;

二、中國特設匈奴協防司令(護匈奴中郎將),與單于共同處理匈奴內政外交事務;

三、另設北疆邊防司令(度遼將軍),屯兵曼柏(內蒙古達拉特旗東南),一則防止南北兩匈奴復合,一則防止北匈奴向南匈奴攻擊。

北匈奴汗國當然不肯甘心,不斷南下突襲,使中國北方沿邊郡縣,白天都得緊閉城門。

一世紀六十年代之後,中國國力恢復,開始對北匈奴反攻。七三年,大將竇固出酒泉(甘肅酒泉)西進,直到天山,佔領北匈奴汗國最肥沃的耕地之一伊吾盧(新疆哈密),留兵屯墾。另一位大將耿秉出張掖(甘肅張掖)北進,深入三百公里,直到三木樓山(蒙古工則克山),北匈奴堅壁清野,向後撤退,沒有受到重大創傷。八五年,北匈奴汗國的七十三個小部落投奔南匈奴汗國。八七年,位於烏桓部落北方新茁壯起來的鮮卑部落(內蒙古西遼河上游),也向北匈奴侵略,北匈奴在迎戰中大敗,優留單于被殺,內部混亂,又有五十八個部落共二十八萬人,進入長城,歸順南匈奴汗國。

中國乘北匈奴內外交困,及時的與南匈奴組織中甸聯軍,給予最沉重的一擊。八九年,中國大將竇憲出朔方(內蒙古磴口),北疆邊防司令(度遼將軍)鄧鴻出五原(內蒙古包頭),南匈奴休蘭屍逐侯囗單于出滿夷谷(內蒙古固陽北),在涿邪山(蒙古戈壁阿爾泰山)會師,向北挺進,深入瀚海沙漠群一千五百公里,到稽落山(蒙古古爾班察汗山),終於捕捉到北匈奴主力。北匈奴主力在中國強大攻擊下崩潰,北匈奴單于(歷史上未記下他的名字)向西逃走,親王以下一萬三千人被殺,八十一個部落共二十餘萬人投降。竇憲就在燕然山(蒙古杭愛山)上,豎立石碑,紀念這次空前的勝利。

兩年後(九一年),竇憲再派遣大將耿夔、任尚,出居延塞(內蒙額濟納旗),企圖一舉把北匈奴汗國消滅。耿夔統軍急進,在金微山(蒙古阿爾泰山)下,把北匈奴單于包圍,北匈奴再度崩潰。皇太后親王以下五千餘人,全部被俘。只北單于在混戰中突圍,向西逃走。

這一次戰役,對中國固然重要,但對西方世界更為重要。北匈奴汗國殘餘部落,在漠北不能立足,只得向西流亡。三百年之後四世紀時,終於侵入黑海北岸,引起推骨牌式的民族大遷移。原住在黑海北岸的西哥德部落,向西侵入多瑙河上游。原住在多瑙河上游的汪達爾部落,向西侵入羅馬帝國。羅馬帝國對這些排山倒海而來的野蠻民族,無法抵禦,而終於淪亡。

北匈奴汗國西遷後,只剩下南匈奴汗國,永遠成為中國的臣屬。

匈奴汗國(也就是南匈奴汗國),在形式上仍繼續存在一百餘年,不過在中國歷史上不再重要。二一六年時,它最後一位元首呼廚泉單于從當時的王庭平陽(山西臨汾)去鄴城(河北臨漳)拜會當時中國的宰相曹操,曹操把他留下。下令將匈奴汗國分為五部,每部各設立一個都督,直屬中國中央政府,單于名位撤銷。這個 赫一時,立國約四百三十年的龐大國度,終告滅亡。